现在，我将在你身前
精巧地
将自己剖开，如在冬天
雕琢一个水晶的公主
我会掏出黑夜在我的辗转侧
哽咽的抑郁
我摸索到的最远最远的源头
直到最开始记事时见到的一只影子
我在你的怀抱中畅想
就像晴天风铃带来的预感
麻雀先于我们苏醒并开始叽喳
在这些地方我们还未捧起过极光
与沙漠中的金字塔
几个礼拜前采给你的鲜花
以及晨露中映着的香薰
我拢起她们
就像拢起
你鬓角的一丝愁容
在这个秋天我收集了全美洲的旋风
才让一段空白的记忆在你的身边打转
才让一只生疏的笔
在从今往后的时光中穿线
–从我送给你的第一首诗开始
2021年11月13日于伊萨卡
然后
什么人告诉他，到太阳下去吧
用挺起的胸脯承受起
沙地上的光像齐射
铺开而散乱的箭
他于是向着太阳献礼
豪乱地狂舞
好比剧烈噬咬，血口淋漓的猛狮
–他曾经住在城市
–他曾经向往智慧
–他曾经种下过一棵树
挥舞，而搏动着体内的热量
踏在被焦灼了
而炽热的沙砾上
赤裸又无拘束的脚踵，在蒸腾的热雾
中旋转，抬落
踏在没有节奏而紧迫的砰砰声
–他如今来到沙漠
–他如今拥有激情
–他将树亲手砍倒
裹挟着扬起的沙尘，他攥死了拳
捶打在不均匀而扭曲的光线上
然后将自己的肚皮，以及下颚
掏出，就像是翻出肚白的马林鱼
他被四向奔突顶撞的热量抽动着
仿佛是第一次离了绳的陀螺
再狂欢，与纵情
他离开人群
最终
以摆脱自己
2021年1月26日夜
哦，亲爱的
我们可以随便谈起其它任何事
就像做梦一样
陶醉色的夕阳，染在西边的天空
或是南边葱绿的山坡
成团成簇温柔的二月兰，他们彼此
不会寂寞，就像我们
在这一切悄然生长的四月
我们也可以谈起脚边
一株不合群地枯萎的野草
而这，隐秘的快乐
见鬼的，像个罪人一样无法无天
在阴暗的角落里叫嚷着，挥舞着一把粗糙
而布满锈迹的钝刀
我会为你安置好去处
再请你，消解在
柔若无骨的春风中
如果这失去的悲痛，定要顽强地
存在于世上的某个没有意义的位置
我会将你宣泄在纸上
宁受被检举的风险
所以，别再向我耳中吹入私语
扭动自己的身体，诱惑我身边的空气
—我宁愿他们燃烧！
我会妥善地安置你，就像
小心地对待一件艺术品
放在一个我不会记得的角落
又或者，我会起火
发出流星坠落的闪光
伴随着一座哥特式高塔，落入海底的声音
尖顶最后没入起伏的深蓝色波浪
如果这是你想要的话
2021年4月1日中午
喝令，猎猎风声敲击在将士的令牌
震鼓，锁子甲扬尘在粗糙的战场
甫一合掌，攥死了拳
然后，一场从峰巅滚下的巨石
把轰隆声拍进了关节
这是一种蓬勃的精力的呼唤
一颗远古的獠牙落入我的血脉
回忆起石板，弓箭，还有生殖
正当烈阳天打进我身体的信号
在一身颤抖过后，寻觅宝藏的猎手
回望我自身野性的锻造：
是森林的有纹理的肌肉
碰撞，是对生命力浪漫的挥霍
苏醒并吼叫起的滚石
在山脚正是最雄壮的年纪
咆哮着，责问着
要求，另一身激情雄壮
慷慨，如我
2021年5月19日晚
银灰色的燕影，俯驰
低旋着，掠过风声
疾切而有所预兆，九尺参天古树已经急不可耐
摩挲拳脚，林叶沙沙而作
万马奔赴，潮湿的泥土新翻
骤冷，露水碎成乱冰
汹涌而神秘的海眼，倒悬在天顶
巨浪翻滚，阴影潜伏在云的更深处
如海兽的项脊，狰狞而阴森
衔成一片，向着风暴的中心涌去
从每一个方向
雷鸣在正中央
豁出一个突破口，以决堤磅礴
一场盛会，倾泻而出
宣泄在顷刻，预料措手不及
而他，站在闪电的最锋利处
仰天，雨水漫过他的脸
然后结束
2021年3月1日晚
我知道的，在傍晚见到的圆弧的轨迹
当落日被绳拴着
划过了地平线，它为黑夜的另一端
上了发条
谁此时留下，就拥有了掌控
谁此时睡去，就期待着未知
如果我将自己，落进
一座陌生的城市，或是
其它一场陌生的想象
一个领在前方的女郎，转过头来
或是在幽深的湛蓝中航行
帆船前逐渐显现的崎岖小岛
它会渐渐被融化，然后丢弃在一个角落
而若我离开，则走向另一个期待的日子
一缕急切敲在我的床边：
时间不会被夺走，而只是盛开了
提醒我
我在睡前埋下的一颗种子
也许已经萌芽，也许仍在等待
2021年3月19日凌晨